腊月二十七清晨,母亲正在厨房里忙碌,案板上摆满了红彤彤的腊肉和香喷喷的腊肠。父亲扛着刚运进院子的竹筐,里面装着用红纸包好的柑橘和糕点。屋檐下悬着的红灯笼在寒风中轻轻摇晃,将"新春大吉"四个金字映得格外明亮。我蹲在门槛边剥蒜,看着邻居家的小胖从车斗里搬出整箱的烟花,突然意识到,又到了中国人最期待的节日——春节。
厨房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玻璃窗,母亲正往面盆里揉着醒好的面团。她将面团分成均匀的小剂子,用手指蘸着水轻轻一按,就变成了胖乎乎的馒头。"要捏出十八道褶,才能招财进宝。"奶奶边说边把面团放进蒸笼,蒸汽瞬间模糊了她的银发。父亲在院子里挂灯笼时,特意把最亮的那盏挂在堂屋正中,说这样能照亮整条胡同。我帮忙扶梯子,听见他哼着跑调的《春节序曲》,恍惚间觉得时光倒流到了童年。
腊月二十八的黄昏,整条街都飘着糖炒栗子的香气。隔壁王叔送来两袋花生,张婶捎来刚腌好的酱菜。母亲把所有的年货摆上八仙桌,红纸包裹的礼物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光泽。父亲用黄纸剪出窗花,金粉勾勒的锦鲤在玻璃上游动,邻居们争相来观赏。我捧着刚买的《新华字典》,突然发现扉页上多了行工整的毛笔字:"学业进步",那是班主任在语文课代表那里托我带的。
除夕夜守岁时,全家人围着八仙桌包饺子。奶奶把硬币包进三个饺子,说吃到的人来年会有好运。我捏的饺子总是露馅,母亲笑着帮我重新包好,手指冻得通红却依然仔细地给每棵白菜系上红绳。午夜钟声响起时,烟花在夜空中炸开,父亲点燃的"大地红"将整片天空染成绛紫色。我仰头望着流光溢彩的夜空,突然想起去年除夕在急诊室陪护的场景——爷爷因为胃出血住院,那晚的烟花声里夹杂着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。此刻的欢声笑语仿佛在告诉爷爷,我们一切都好。
正月初一清晨,胡同里飘起零星的鞭炮屑。我换上压岁钱新买的棉袄,跟着父母去给长辈拜年。大伯家院里的石榴树挂满红灯笼,二叔公的棋盘上摆着刚熬好的汤圆。在四叔家,我第一次见到会发光的春联——纳米材料制成的"天增岁月人增寿"在阳光下泛着微光,传统与现代的碰撞让老人们赞不绝口。傍晚时分,整条街的孩子们聚在广场放孔明灯,我写下的"平安喜乐"乘着热气升上天空,与万千盏灯火汇成星河。
正月十五元宵节,社区组织猜灯谜活动。我举着"玉兔捣药"的谜面跑来跑去,终于解开"白兔捣药成药,黑兔捣药成墨"的谐音梗。当我在"海底捞月"的灯谜下找到那轮用海藻雕刻的月亮时,母亲端着刚出锅的元宵走来。她特意用红糖汁写下"阖家团圆"四个字,热气氤氲中,我忽然明白,这些传统习俗就像元宵的馅料,包裹着代代相传的温情。
元宵节后的第三天,家家户户开始准备返程。我帮父亲整理行囊时,发现他悄悄塞进我背包的《中国通史》。母亲往保温盒里多装了两块桂花糕,说路上当茶点。火车启动的瞬间,我透过车窗看见胡同口那排红灯笼依然高悬,像永不熄灭的祝福。邻座乘客的行李箱上贴着各色窗花,方言和笑声在车厢里交织,仿佛整个民族都在向春天进发。
站在新年的门槛上回望,那些忙碌的时光、温暖的拥抱和传承的习俗,都成了生命中最珍贵的记忆。从腊月二十七的备年忙到正月十五的灯火阑珊,每个环节都浸透着对团圆的渴望与对未来的期许。当春风再次拂过屋檐下的灯笼,我知道,这场持续四十天的狂欢,早已将祝福刻进了每个人的骨血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