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午后,我总爱趴在教室的窗台上看操场。金黄的银杏叶簌簌飘落,像无数只蝴蝶在空中翻飞,又像被风吹散的千纸鹤。阳光穿过叶隙,在水泥地上织出细碎的光斑,连空气里都漂浮着淡淡的桂花香。这样的秋天,总让我想起外婆家后山那片银杏林。
记得去年秋天,我跟着外婆去采柿子。晨雾未散时,山路上已铺满银杏叶,踩上去沙沙作响,仿佛踩着无数细碎的阳光。外婆挎着竹篮走在前面,枯瘦的手指划过树干,总能精准地摸到最圆最红的柿子。"丫头看,这棵树今年结得最好。"她笑着摘下枝头的柿子,我踮着脚尖去够,却只够到最底下的青涩果实。外婆用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掰开果皮,鲜红的果肉沾着晨露,甜得能滴下水来。
林间小径两侧的银杏树最是壮观。十米高的树干笔直入云,叶片在秋阳下泛着琥珀般的光泽。风起时,整片林子都在摇晃,金色的浪潮此起彼伏,落在我的肩头、发梢,甚至钻进衣领里。外婆说这是"金雨",要捡几片夹在书里当书签。我蹲在落叶堆里翻找,忽然发现树下藏着个竹篮,里头盛着刚摘的柿子,旁边还压着张泛黄的纸条:"给小满的生日礼物,记得在银杏树下找。"
那天傍晚,我循着纸条上的字在银杏林里转悠。夕阳把树影拉得很长,最后在石阶上拼出模糊的"小满"二字。竹篮旁散落着几片银杏叶,叶脉里还凝着未干的露水。我忽然明白,外婆把柿子藏在银杏林里,是要让我在追逐落叶时,也能发现藏在时光褶皱里的惊喜。
如今每当我路过教学楼后的银杏大道,总会想起外婆教我的童谣:"秋风摇金扇,落叶铺红毯。"她常在傍晚带我去捡银杏叶,用铁皮罐收集落叶,说是要攒够三百片就能许愿。我数着罐子里的叶片,看它们从嫩绿变成鹅黄,又渐渐枯成淡金。外婆临终前,握着我的手说:"记住,秋天不是结束,是给春天写信。"
前日回老家,发现银杏林边的石阶铺上了青砖。曾经歪斜的竹篮换成了木箱,箱盖上贴着张便利贴:"小满,生日快乐!今年在银杏树下等你。"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柿子,旁边是本泛黄的笔记本,扉页上写着:"给小满的秋天日记,从2003年9月1日写起。"我翻开第一页,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:"今天捡到第一片银杏叶,像妈妈手心的纹路。"
暮色渐浓时,我站在银杏树下读日记。晚风卷起几片落叶,轻轻落在泛黄纸页上。忽然明白,外婆把秋天装进竹篮、木箱和日记里,是要让那些被时光冲淡的瞬间,永远鲜活在某个不经意的秋天。就像此刻,我捧着泛黄的纸页,听见记忆深处传来外婆的笑声,和银杏叶沙沙的私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