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得小时候,我们总爱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玩耍。树干上缠着几圈褪色的红绸带,那是每年春节时大人们用竹竿挑着火把绕树三圈的痕迹。春日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槐树叶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,就像我们口袋里刚偷来的玻璃弹珠滚来滚去的光泽。
夏天的傍晚,蝉鸣声刚在树梢铺开,我们就会像一群出巢的蜜蜂涌向晒谷场。阿婆总会在竹席上铺块蓝印花布,教我们用狗尾巴草编小蜻蜓。我编的草蜻蜓总是歪歪扭扭的,尾巴尖总也绑不直,急得鼻尖沁出汗珠。这时隔壁小满就会从裤兜掏出根细麻线,灵巧地帮我系紧草茎,转头又用狗尾巴草穗给我编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发卡。
最热闹的要数周末的捉迷藏。大人们会在晒谷场中间摆块磨光的青石板,说这是"老君的棋盘"。我们这些孩子像群炸开的蒲公英,瞬间散落在晒谷场各个角落。我常躲在水井边的石磨后面,听着伙伴们的脚步声由近及远,心跳得像揣着只活蹦乱跳的青蛙。直到听见"找到啦"的喊声,才蹑手蹑脚溜出来,结果总被藏在谷仓稻草堆里的二虎子吓得打翻一筐糯玉米。
秋收时节的晒谷场会变成临时游乐园。阿公用竹竿挑着扎满棉花的"孔明灯",火光映得他白发泛黄。我负责往灯里塞碎布条,小满把扎着红布条的长绳系在灯上。当第一盏灯带着我们的呼喊声升上夜空时,整个晒谷场爆发出欢呼声。后来我们发明了"灯语",用不同颜色的布条传递暗号,比如红布条代表要下雨,黄布条意思是"去河里摸鱼"。
记得那年深秋,我和小满偷摘后山的柿子。柿子树像棵火把树,沉甸甸的果实压弯了枝头。我们爬到最高处的枝桠上,用竹竿戳下来,结果有颗柿子砸中老黄牛的尾巴。老牛暴跳起来,我们像两片被风吹跑的树叶,摔进路边的泥坑里。回家时裤腿沾满泥浆,却还举着被压扁的柿子,说这是"柿子饼"。
冬天的雪天最考验我们的想象力。阿婆会给我们讲"雪人报恩"的故事,说雪地里留下的脚印会变成小精灵。我们堆的雪人总是歪七扭八,但总会给雪人戴草帽、穿棉袄。有次我往雪人肚子里塞了颗烤红薯,第二天发现雪人变成了个"烤红薯人",周围还围着几个小雪人,他们举着胡萝卜做的"火把"在雪地里跳舞。
现在每次回老家,我都要在老槐树下坐一会儿。树皮上的青苔比记忆中更绿了,树洞里还藏着当年埋的玻璃弹珠。偶尔会有麻雀在枝头蹦跳,翅膀扑棱声让我想起那些在晒谷场上追逐的午后。那些被狗尾巴草编成的发卡、被棉絮填充的孔明灯、沾满泥巴的柿子,还有老黄牛甩尾巴时的惊险瞬间,都像老槐树年轮里的纹路,一圈圈刻进我的童年。
如今我虽然离开了家乡,但那些童年的趣事就像老槐树上的蝉鸣,永远回荡在我的心里。每当遇到困难时,总会想起阿婆说的"晒谷场上的风最懂孩子的心",那些在阳光下奔跑、在泥坑里打滚、在星空下许愿的日子,永远是最珍贵的宝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