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日的阳光斜斜地洒在教室窗台上，我捏着演讲稿的指尖微微发颤。讲台上那把红木椅子还残留着上周比赛选手的体温，此刻却像块烧红的铁板，让我连呼吸都变得急促。当班主任宣布这次月考增设即兴演讲环节时，我的手心立刻沁出一层薄汗，仿佛预示着接下来三个月的煎熬。

第一次在班会上尝试演讲时，我确实像只被按进滚水里的虾米。站在讲台中央，看着台下五十多双眼睛齐刷刷转向我，喉咙突然被棉花团堵住。我死死攥着稿纸，声音细若蚊蝇，最后竟把"尊敬的老师"念成了"尊敬的太阳"。那天放学后，我在办公室门口徘徊了整整二十分钟，直到看见王老师端着保温杯从走廊尽头走来。

"听说你对《论语》很感兴趣？"她把茶杯放在办公桌上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镜片，"下周的晨读课，你来当《学而篇》的领读。"我惊讶地抬头，却看见她镜片后弯成月牙的眼睛："别怕，慢慢来。"那天傍晚，我蹲在图书馆角落，对照着《论语》注释逐句抄写，直到暮色将书页染成琥珀色。

第二周晨读时，我站在讲台前背诵《学而》第一章。当念到"温故而知新"时，忽然想起上周的失误，声音不自觉地拔高。后排几个男生吹起了口哨，我慌忙按住讲台边缘，却听见王老师轻轻敲了敲我的手背。她在我耳边说："把'新'字想象成晨露，落在你手心的时候，要轻轻捧住。"那天之后，我的书包里总装着《声律启蒙》，课间就躲在厕所隔间跟着磁带练发音。

真正让我脱胎换骨的是那次模拟面试。作为学生会候选人，我需要在主席台前发表竞选演讲。当聚光灯亮起的瞬间，我忽然想起《论语》里"君子不器"的教诲。深吸一口气，我不再死记硬背稿子，而是把目光投向台下各个角落——看值日生擦拭的窗棂、听讲台缝隙里钻出的青草、嗅到空气中飘来的桂花香。当说到"愿做一株会思考的草"时，我看见前排女生悄悄抹了下眼角。

真正考验我的是校庆演讲比赛。站在礼堂后台，我摸到口袋里硬邦邦的《论语》，那是王老师特意塞给我的护身符。聚光灯亮起的刹那，我忽然想起三个月前那个手足无措的下午。这次我不再念稿子，而是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，想象他们中有穿着校服的少年、抱着作业本的母亲、拄拐杖的老教师。当说到"见贤思齐焉"时，礼堂穹顶的吊灯恰好折射出七彩虹光，像极了《论语》里"天何言哉"的浩瀚星空。

颁奖典礼上，我捧着二等奖证书时，听见王老师带着笑意说："她把《论语》读成了会呼吸的故事。"回家的路上，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。经过学校后巷的桂花树时，我摘下一朵金黄的花苞，花瓣上还沾着晨露。忽然明白《论语》里说的"不愤不启，不悱不发"，原来老师教给我的不只是文言文，更是如何在紧张中保持从容，在喧嚣里听见自己的心跳。

暮色渐浓时，我翻开日记本写下："当文字化作会呼吸的故事，演讲就不再是照本宣科的表演，而是心与心之间的对话。"窗外的桂花香混着墨香，在晚风里轻轻摇曳。